谌宸

【维勇】孤身沉眠-09

一个哨向与ABO并存的时代

年龄操作注意：小维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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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利在一片刺目的光芒中眯开眼。他被固定在一张靠椅上，这个年轻的向导挣动了一下，立刻感受到两侧手腕上的禁锢。

四周是一片死白，无影灯从头顶投射下来，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点滴缓慢地顺着输液管进入右手背静脉，有一丁点微弱的气味，是生理盐水。

……等等。纯净的氯化钠气味连哨兵都分辨不出，他作为向导，这条推论又是从何而来？

勇利又试着动了动，这一次他的身体毫无反应。而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过分地柔软白皙，几乎看不见指节。

这不是他的身体。

短暂昏厥前的记忆迅速复苏，勇利还记得自己的精神触手接近了酒馆里那个看起来毫不设防的金发女孩，她似乎并不是Beta——Beta可不会有精神屏障。而她的精神屏障纤薄透亮，纷乱的色彩在上面回旋流转，看起来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摸起来也是。勇利的精神触手撞上去的刹那，对方的精神屏障炸开，其下的精神领域随即崩塌，勇利连四周的景观都没看清，立刻被漩涡拽下去，失去了意识。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被困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了。

房间的门打开，三个人走了进来，两个医生一个护士，都穿着白大褂。勇利好笑地发现这个他目前寄居的记忆迅速地为这三个人分配了相似物：高个子医生是某种细长的饮料罐；稍矮但更壮实的那个医生像面包铺老板，用铁棍把所有敢偷他面包的小乞丐的腿打断；女护士则像垃圾处理厂里那只肚皮松弛到垂在地上的老母狗。

饮料罐背着双手，俯下身来凑近，仔仔细细地把勇利——或者说，这具他暂时共用的身体——打量了一遍。他呼出来的气是臭的，勇利想躲开，但身体纹丝不动。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饮料罐直起身，“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在这里。”面包铺老板把一叠文件递给他，“24小时前这一排监控室里还有1381个试验品，我们运行了十一轮测试，现在，就剩这一个了。”

饮料罐带着疑惑的眼神翻开文件，那眼神随着阅读的进展逐渐转变为惊愕。“这是……”

“Beta的再分化！”面包铺老板高声道，兴奋极了，“全联邦大概有近千家研究所、十数万名基因学专家在攻坚这一课题，而我们做到了！瞧瞧这个，这个，”他点着文件上一行行的报告，“肉毒杆菌毒素H型，这是目前已知最毒的有机物了，致死量2纳克。有37个试验品撑过了前面八轮，我们在所有试验品的生理盐水都加入远远超出致死剂量的肉毒杆菌毒素H型，11个活了下来。在他们的生命体征恢复平稳之前，注射大剂量的高浓度氯化钾，迫使心脏停搏，4个死在了这一阶段。剩下的7个，我们以半个小时为间隔，在试验品的一条胳膊上注射巴比妥酸盐，另一条注射安非他命，反复刺激心脏。第二名坚持了15轮，而这边这位……”

面包铺老板做了个展示的手势：“……052号，她耗尽了我们的库存。似乎我们摧毁她的速度永远跟不上她自愈的速度。”

“无与伦比。”饮料罐感叹，“十年内她的血清就会成为最风靡的药物，想想那会带来多大的收益吧，你我都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在那之前，还有最后一项实验要做。”面包铺老板对护士扬了扬手，后者意会，转身去了操作间，“钋-210，最毒的无机物，极大剂量。24小时内我们就会知道结果如何。”

两位医生离开了房间。护士带着手套与面具，拿着装满的注射器回来，将液体打进生理盐水的塑料瓶中。

勇利在意识中忍不住挣扎，他奋力尖叫，拼命踢打起来——钋-210，一进入血液中就马上开始摧毁免疫系统，使身体无法抵御自身的细菌，导致各个器官的严重损伤，最终致死。

这将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痛苦的过程。

然而他们共用的身体不为所动。女孩看着护士拔出注射器，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说：“你可以把滴速调快吗？我赶时间。”

护士挑眉：“什么的时间？”

女孩歪了一下头，深呼吸，又重新在椅子上坐正了。

“派对。”

护士不明所以，还是拨动滚轮调快滴速，也离开了房间。

 

安娜·摩利甘立在原地，视线在维克多与勇利之间徘徊，久久没有动作。

“别动。”怪物在维克多身后，“她感觉不到精神力波动，无法判断攻击源。”

“我怎么知道她不会把我们全都杀掉？”

“你不会知道，全都取决于她的心情了。”

维克多瞪眼：“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出来，你就没有什么应急预案吗！”

“有一个，但我需要30秒的时间上传数据。”怪物道，“还剩21秒。”

“听起来不算难。”

怪物哼笑一声：“你可以试试。”

 

疲乏、发热、抽搐，大量的血从鼻腔里涌出来，如果能有一面镜子，还可以看见巩膜与眼周的黄疸，代表肝功能严重受损。

勇利被反复的高热与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他们共用的身体却还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与心跳。痛觉就像一把针，这把针在神经网络里撒欢似的到处乱窜，搅得血淋淋的，却似乎只有勇利的意识在痛觉信号的碾压下挣扎。女孩盯着输液瓶计算时间，对自己身体传回的警告毫无反应。

大概是快到她所谓的“派对”时间了，她闭上眼屏住呼吸，放松了身体。

心电监护仪尖叫起来。

护士和两个医生都冲了进来。面包铺老板仔细摸了摸女孩的颈部：“心脏完全停跳，她死了。”

饮料罐郁闷地低吼了一声。

“把仪器都拆下来，尸体拖到焚化炉去。”面包铺老板吩咐着。护士拔出输液针，解开手腕和脚踝上的绑带，揭去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再抬头时，与女孩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护士还没来得及出声，女孩已经暴起。勇利尚未看清自己的运动路线，便觉得手指一阵濡湿。他们共同的身体把指尖扎进了饮料罐的眼眶里，指甲破开血肉，撕裂神经，再抽出。女孩踢断了面包铺老板的颈椎，甩了甩手，竖起沾着血的食指，对护士“嘘”了一声。

“你们在吃午饭吗？”视角下移，女孩蹲下身，捏着护士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是什么？”

护士的嘴唇颤抖着，呼吸急促。“罐头……肉罐头。”

“肉罐头。”女孩点点头，伸手摘下还有剩余的输液瓶，扯开一道裂口，捏住护士的鼻子，将液体全部灌进她的嘴里，敲击咽喉迫使护士全部咽下去，“好好享受，这个比之前的都要有意思得多。”

护士呜咽着挣扎起来，女孩站起身，将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门外似乎直接连通着办公室，文件散乱地堆在桌面上，几个罐头敞着口，金属勺半躺在汤汁里，女孩用手指刮下残存的肉沫放进嘴里，尝起来就像在盐水里泡发的棉絮。她用舌尖把那东西碾碎在上颚，抽走了勺子。

走廊上空无一人，空气里却能听见隐隐的嘈杂的谈话声，女孩循声而去，目的地似乎是研究所的食堂。此时正是饭点，几乎整个地下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到了穹顶下，有说有笑，全然不曾察觉有一个试验品溜了出来，正隔着门上的小玻璃窗观察他们。

勺子在掌心折断，锋利的断口足以充当一把简陋的小刀。

勇利突然明白了“派对”是什么意思。

女孩拧动门把，她悄无声息地进去了。有那么一瞬间，勇利似乎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安娜转动手腕，刀刃贴着她的衣摆擦过，曼妙如肢体的延伸。曾有人说每一种武器都有自己的韵律，只有足够合拍，使用者才能驯服它。作为曾经的联邦第一集团军陆战教官，安娜·摩利甘显然有着绝佳的天赋。

她已经锁定了目标，径直朝胜生勇利走去。

“17秒。”怪物说。

“勇利等不了17秒。”维克多焦急道。勇利已经暴露在安娜的攻击范围内，只要一刀就能解决问题，或许保守点，两刀，一刀心脏，另一刀斩断脖颈。

最多两秒就会结束。

维克多慢慢蹲下身，他的脚边是被怪物挣脱开的铁链。安娜的视线向他飞快地摆了一下，又重新回到勇利身上。她已经扬起了手，刀刃寒光烁烁——

“等等，别……”怪物试图阻止他，但已经迟了。

维克多抓住那条铁链，猛地朝安娜掷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以让铁链砸到安娜身上，它在半途就摔落在地，堪堪滑到安娜的军靴旁，后者瞬间旋身离开原来的位置，长刀改为反手握住，伏低身体略作平衡后，立刻反扑过来！哨兵的视力都几乎看不清她的运动轨迹，只觉得眨眼间安娜已经逼近到面前，右拳里塞着刀柄，直接朝着维克多脸上揍去。维克多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怪物在背后顶了一下，向前跌倒，安娜的拳头从他耳边擦了过去，他的下巴重重磕在安娜肩上。安娜发出恼怒的低吼，一记膝击将哨兵掀翻出去。

维克多仰面摔落在地上，咳了好几声才想起来呼吸。他费力地翻过身，右侧肋骨不堪重负地酸痛着。他简直想不明白，一个身高只有160公分的少女，怎么能用非惯用腿使出那么大的劲？

怪物拦在他与安娜之间。“你可以等一会儿再谢我。”

“你害我几乎肋骨骨折，我还得谢你？”

“任凭你往后躲，她手里的刀会直接把你削成两截，菜鸟。”怪物左肩上的山羊头睨了他一眼，“9秒。”

安娜再一次冲了过来。

 

勇利在金属长椅上恢复意识，坐着，面前是一张同样材质的长桌，只不过这一次手脚上没有了束缚。他的意识还陷在之前的混乱中，惊得抽搐般跳了起来，良久以后才回过神，想起来打量自己四周。唯一的一盏灯吊在桌面正上方，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块区域，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从摆设来看，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食堂的地方。

这个联想让他的胃容物一阵阵上涌。

他刚刚在一个极度相似的环境中度过了一段极度残酷的时光。女孩反锁了门，正在就餐的安保人员的数量远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他们成了杀给猴子看的鸡，一只接一只地被丢在门口，挡住了其他人逃跑的路线。接下来的基本就是一场屠杀。金属勺柄远比不上真正的刀刃锋利，它留下的创面是粗糙的，全靠蛮力撕开。勇利的手中还留有鲜血浸润的触感，每当女孩转动手腕在人体上制造难以缝合的崎岖伤口时，勇利近距离同步陪她一起经历了一遍。

他们离开食堂时大概还有十来个研究员仍在呼吸，但注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大约就是在这个念头出现时，勇利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硬生生将他从女孩的身体里扯了出来，他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在这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背后走来，在勇利面前放下一杯热饮，在他对面的长椅上落座。

“这是精神领域的最深处，塌陷还要很久才会到达这里。”女人看起来刚刚步入中年，短发，利落又干练。勇利的石纹猫从她怀里跳出来，爬到寄主的肩上，“他向我保证你是误入的，没有恶意，所以我把你拉了出来。别让我失望。”

勇利挠了挠石纹猫的耳后。“我的精神体是雌性。”

“男性。只不过他认为用雌兽的身体可能会更讨你喜欢一些。”

石纹猫猛甩了两下尾巴，以示自己被揭穿的不满。

勇利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精神体，又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慢慢重新坐下。“我认识你。”

从历史书上。

雷奥娜·安德拉斯特，据传是联邦时代最强悍的Alpha，身上是一丝不苟的联邦陆军少将制服，听见他的话，露出了并不意外的表情。

“我是这里的守卫，就跟你的小猫差不多。”

“精神体不可能是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动物。”

“所以我不是精神体，”雷奥娜摆在桌面上的双手十指交握，“只是一个投影。”

“我不明白。”勇利皱起眉，“我刚才看见的记忆……这具身体是帝国新研制的什么生物武器吗？”

“真失礼。”相较于历史书中的记载，投影的雷奥娜·安德拉斯特更加包容与温和，“你已经为她工作两年多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勇利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普鲁登斯人没有姓氏。所以我替她取了一个——摩利甘。”雷奥娜单手撑住下颚，眼中满是对旧日美好时光的怀念，“在我的故乡梅希里安，摩利甘是神话中的战争女神，无往不胜。安娜也是如此。”

“……不不不，”勇利踉跄着站起身，“你在骗我。元帅已经一百多岁了，而这具身体还是个孩子！你肯定在骗我，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你刚才经历的那一段记忆发生在联邦1806年14月37日，那一年安娜16岁，研究所的实验让她被永远定格在了16岁，再也长不大了。她是孤儿、不存在于政府档案中的黑色人口、Beta，在桥洞下完成了分化，随后被研究所抓走，在艾斯瑞德地底关了四年。她突破研究所的当天，普鲁登斯政府紧急疏散了整个首都，联邦六大星系十三个星区的驻守部队陆续派出精锐部队试图抓捕她，大约六百多人，全部永远留在了那座城市。我比较幸运。她没能在偷袭时直接一刀砍断我的脖子，觉得很有趣，于是让我和部下活着离开了，但我的脑震荡花了两周才痊愈。”雷奥娜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又过了几个月，一艘运输舰被星际海盗击落，我的上级命令我带上安娜一起前往坠机点回收‘货物’，因此，她登上了巴巴里狮号。后来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机缘巧合之中，她留了下来，成为我的副官。这些你都可以向她本人求证。”

勇利的手摩挲着冰冷的合金桌沿。一周前，他对摩利甘元帅的全部认知仅来源于历史课和莱恩皇室公布的资料。在那些文字中，安娜·摩利甘是金光闪闪的人民领袖，曾数次慷慨地接纳了投降的联邦军队，从未在战争中造成过大的伤亡。不得不说，这份描述是他选择如今这份工作的一部分原因。然而现在，先后两个人以及他的亲眼所见向他证明，安娜·摩利甘是一个嗜杀的，该被判处反人类罪的疯子。

他从未觉得如此幻灭。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早有疑虑，只是不愿意相信。而我在试图取得你的信任。”雷奥娜道，“我需要你给安娜带一句话。”

“你就在她的意识里。”

“她不肯见我。八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入侵她的大脑，你是第一个。我不知道下一次机会还要等多久。”

勇利张了张嘴。他是准备说些什么的，但天边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吊灯在他们头顶剧烈晃动，天花板的碎屑落了一地。雷奥娜猛地起身，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塌陷加速，你必须得走了——告诉安娜，从来都不是她的错。告诉她这是我说的，她会理解。”

她带着他向黑暗中跑去。四周的震动愈演愈烈，砸下的砖石紧追着他的脚步，每一块都带着一抹一闪而过的短暂记忆。有那么一个瞬间，勇利似乎看到安娜·摩利甘浑身浴血，紧紧攥着刀，走在巴巴里狮号的廊桥上。途经的舰员们纷纷慌张地避开，他们站在远处，因为恐惧而挤成一团，用嫌恶的眼光打量她，小声地议论她，咒骂她。雷奥娜·安德拉斯特在此时与首席副官路过岔口，看见了她，于是将手中的数据板交给副官，在细碎的恶毒语言中径直向安娜走去，脱下制服外套披在后者满是血污的肩上，给了她一个拥抱。

勇利没能再看下去，他被推出一扇发着淡淡光芒的门，彻底脱离了这座由记忆搭建的囚笼。

 

维克多放下遮住头脸的双臂，半空中的安提菲尔号投下的阴影完全遮蔽了他，底部的一个离子束炮口发射后的蓝光还未消退。这不受他指挥的精神体再一次在他瞬间飙高的肾上腺素的催动下冲出了精神领域。

怪物抖开身上的瓦砾。“把它收回去！”它低吼着，“安提菲尔号的讯号还在监控名单上，你想把第四舰队吸引过来吗！”

“我管不了！”维克多吼回去，“它自己出来的！”

后院的仓库已经在炮火下坍塌了一半，横梁压在废墟的最上方，此时动了动，被人挪到了一旁。安娜用长刀支撑着起身，上衣的胸腹处出现了一块诡异的银灰色，随即又恢复成了原先的色彩。

又是该死的纳米装甲。隔着这样一层东西，离子束炮仅能用冲击力碾碎安娜的几根肋骨，远远达不到阻止她的效果。

数据传输进入五秒倒计时，然而他们已经彻底激怒了这枚摧枯拉朽的人形武器，后者灵活地避开了安提菲尔号的第二次炮击。

3——

第三次与第四次炮击相继落空，安娜逼近到足以致维克多于死地的距离。

2——

安娜借助半截屋顶起跳，以膝盖压住维克多的双肩，扬起握刀的双手。

1——

巨大的动能仰面压倒了维克多，安娜用双腿固定住了他。

传输完成——怪物在瞬间重组，雷奥娜·安德拉斯特出现在原地。

“安娜塔西娅，停下！”

然而已经迟了，依托惯性，长刀朝着维克多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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